一六四 扶贫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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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皇帝的意思一下发，朝野就震动了。这个皇帝很有意思，不管国家大事，偏偏总是从底层民众管起。先是解放了奴婢，现在又来帮扶穷人。不过这样也好，反正他把朝廷打包丢给文官，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和权力**，因此谈不上是什么冲突。只是问题来了，那些田地很多的大户，如果吧穷人的地还给他们，岂不是就没那么多收入了？这可万万不行。
    消息传开，狄仁杰立刻收到了几十分邀请，前来投帖的人，几乎挤破了首相府的大门。所有的文官，并不是一定都那么有钱。有这样的待遇，他们心里暖洋洋的，更加爱戴这个皇帝了。
    拜帖大概都是这么写的；“久未见面，十分挂念。狄公什么时候有空，务必近日内给个消息，让老朋友给你好好款待一番。扫席以待之类。”简单说就是：狄公，给个面子让我请你吃饭。时间地点你定，但是要快。
    不过狄仁杰没有直接去，而是先去了趟麟德殿。人人都想要找他问意见，就连皇帝也不例外。而且，更过分的是，这次召见是单独的，私人的，避开了宰相团和所有其他人的耳目。狄仁杰换上便服，像做贼一样小心的从偏门进去。李治正在等着他。
    当狄仁杰看到李治的时候，李治正在他的实验台上做铅酸电池。
    铅板是铸造房做出来的，纯度满足要求。硫酸则是炼丹房干馏黄铁矿石得来。这两样东西，其实很早就有了。所以，每当李治看到起点穿越文，说道古代没有电力充手机，非要用太阳能电池不可的时候，就感到一阵阵的蛋疼。
    至于用途嘛，那还用说吗？不胜枚举啊。
    所以，狄仁杰来到工坊的时候，他正好差不多做出了一个简单的电动机。
    硫酸盛放在长方形的罐子里，有七八个，每一个罐子里一边插着铅板，一端插着碳棒。他们之间首尾用铜丝串联起来，最后通过一个滑环，和一个方框形状的铜线圈连在一起。这个线圈固定在一个可以转动的架子上，上下各有一块磁铁。
    感谢少府监首饰工匠的手艺。李治不关心他们做的首饰是卖给那个贵女，只要能做出这种程度的东西，他就得掏钱养着他们。
    狄仁杰不敢说话，生怕打扰了圣人。他看到李治，用很温柔很细心的动作，把这些零件和线路组装好。然后他轻轻的拨动了一下线圈，于是这个直流电机，就自己转动起来。转速还十分可观。
    狄仁杰并非不吃惊，不过圣人陛下的本事，鬼神难测，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惊奇。
    “狄相，你看朕这个玩意，是不是很精巧？”李治拍拍手，满意的看着这个模型。这个模型会送到稷下学宫，向整个道宫学者和平民学者公开，他们则会研究，仿制，最后优化制造出这样的东西。李治现在的身份，并非不能自己做。不过，能享乐的时候，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辛苦呢？
    狄仁杰看不懂，不过那个会自己快速转动的线圈，他看到了。他恭敬的回答：“圣人真是有鬼神难测的本事。”
    李治听见了，嘿嘿一笑，显得十分受用。能在唐代做出简单电动机，虽然算不得多难的发明——甚至其实比蒸汽机要容易很多倍，但这也是极为重要的发明了。“这个是朕得意之作。虽然简单了点，不过，你会知道这个有多么神奇，多么好用的。”
    李治顿了顿，并没有等狄仁杰继续拍马屁。狄仁杰是聪明人，这个圣人也喜欢马屁，也不能免俗。不过，若无缘无故，马屁点很低的时候就冲上去，则一定会得到强烈的反感。这样的事情在朝中早已不是秘密，很多不信邪，上去就开大放马屁的人，都不明不白的被骂的狗血淋头。
    “朕其实，也是个普通人。也有七情六欲，生老病死，并没有神仙不老不死的本事。治理大唐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，靠朕的一些想法，设计，其实是远远不够的。”
    “臣愿意为陛下分忧。”
    “别这么说。这并非是为朕分忧。万民像我的子女。你也是。让天下安定，是你们最大的福祉。你要做的，是把你的兄弟姐妹组织管理好。对朕而言，其实并没有那样忧愁你们的死活。——你们不要觉得朕说话难听，你们也很少关心边民，贫穷至极的人的死活。对不对？”
    “微臣……知错。”狄仁杰心里却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——皇帝大人，您说这个，到底是要说什么？难道是威胁我们，如果我们文官不管穷人的死活，那你也不管我们的死活是不是？
    都说皇帝贤明，求贤若渴，尊重知识分子的传说，其实都是鬼话是嘛？
    “不，你不知错。天理循环，报应不爽。世人都是这么说，佛家，很多不入流的鬼神，都会对朕的百姓说，他穷是因为上辈子造了孽，天生贱命之流。而朕的富贵，则是天家气运。这些都是注定云云。这不怪你们。朕比你们站得高一点，看得远一点，提前把真相告诉你。不过，你还要很长时间，才能亲自看到真相到底是如何。”
    李治自顾自的说，很不客气的把几千年的见识，谦虚为了“一点”。
    “臣会对此深信不疑。”狄仁杰也不是笨蛋，那些话该说，该表态的时候一定要表态。不管你信不信。
    李治满意的点点头，直视这个年少的首相：“狄仁杰。你是聪明人。一直都是。当年邓子通，比你差得远。只不过都是时势使然。现在，他被逼远走高飞，而你，则会在这个圈子里呆很长时间。朕不需要你想他那样，成为朕的左膀右臂，强弓利剑。你看一看这个线圈，他是如何固定的？”他指了指这个电机转子的轴所在。
    “它……被束缚在这个点上？”
    “不。它要坚守自己的位置。朕治理国家，并不喜欢亲历亲为，你也看见了。朕需要这个朝廷，有自己的运作的规律——就要像这个机器一样。你看，这些零件，有的要动，有的要静止。他们要按照设计的功能工作。你也一样，你是宰相团之首，是朝廷的掌事人。你要有独立的判断，你的责任，并非是完成朕的任务，而是让朝廷这个机器自己运转。而朕的任务，则是整个朝廷一起协作完成的。成了，不是你的功劳；败了，也不是你的过失。”
    “臣定不辱使命。”
    “这个，自然要你们都认可才行。不同意朕的观点，不要紧。只要他们不做出违背职责的事。朕不会因为，你们觉得皇家，上层人，比屁民更重要，就觉得你们和朕作对了。只要这个机器——正常运转。朕不会关心，你们到底怎么想。”
    李治的眼光朝这个运转的电机看去；铅酸电池的极板上冒出了一些气泡，这是铅板里的杂质带来的。此外一切都很正常。
    “一旦这个机器，某个部分坏掉了。不运转了，那朕可不会因为你们的忠诚，而手下留情。”
    狄仁杰觉得这个面貌和蔼，有点不管事的皇帝，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杀气。
    他不知道的是，圣人对军方的军官部队，说的是完全相反的话。
    这并不是欺骗，而是就事论事，实话实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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