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消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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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颤抖的我伸出小指，搭在她的手指上。
    “拉勾上吊，一百年不许变~”
    这是朋友间最初的，也是最纯真的约定。
    她轻轻低吟，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脑子一片空白，浑身上下丧失了力气，如同木偶般机械运动。
    突然，我本能的伸出手，紧紧拥抱眼前之人。不知为何会做出此举，若非要理由，那便是。
    我在阻止她“逃跑”。
    她被吓到，身体僵了一下，又逐渐软了下来。
    把手放在我的头发上，轻轻抚摸，如妈妈安抚她般安慰着我。
    “乖啦~乖啦~”
    这句熟悉的话语，我的手又紧了几分。
    这是属于我的撒娇。
    与奈奈的相处中，我一直把自己放在姐姐的位置，从不向她透露自身的柔弱。
    我会以一副小大人的姿态，照顾着奈奈，姐姐永远要保护妹妹。
    而“奈奈”却与奈奈不同，她给我的气息更像姐姐，眼中的温柔，仿佛在时刻诱惑我:你可以尽情撒娇。
    但我依然不会。
    把头深埋怀中，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睛，那泛红而饱含泪水的双眼。
    人生最绝望的不只有听到亲爱之人的死讯，还有在病床边，与她进行下一秒就可能永远终止的谈话。
    我终究还是来晚了。
    “奈奈”死了，现在的她，是通过“分享”自己最后的精神，仅仅为了给我这个跨越时空的挚友留言的残影。
    我只能静听，不知要问什么，也放弃了思考。
    结局已定。
    我从来没那么难过，哪怕是看到未来时，知道劝不动桃心公主改计划时，亲眼“看到”战争的“残酷”时……
    这一切，若能阻止最好，若不能，我便带着“奈奈”跑路。
    这一切与我何干？我连这个世界的人都不是。
    我并非一定要阻止战争，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，或许因为对那些书中英雄的憧憬。
    可是啊……
    她死了。
    死亡是件很恐怖的事情，哪怕我未曾理解，仅听其名，便发自内心的害怕。
    我害怕自己死亡，害怕家人死亡，害怕朋友死亡。以至于我绝不去深究它的意义，因为它会把一切变得毫无意义。
    每当我再一次想起，我一直这样安慰自己。
    人的一生只是火车的一节，出生是从上一节来的方式，死亡是打开下一节的车门。
    哪怕故人意外死去，只要静待几十年，便可在下一个世界再次重逢。
    这样一想，心中也会好受许多。
    直到我的友人真正踏入下一节车门，回首，与车厢最前端的我对视。
    一切安慰都化为乌有，仅存的，只有堕入深渊的冰冷。
    耳边的她一直以“另一个她”称呼奈奈，似乎想与奈奈划清界限，让我觉得她们不是同一人。
    好了，我知道了，好消息，我什么都不用做，只要别让奈奈回去“童话境”就好。
    皆大欢喜，不是吗？
    那我的眼角为何饱含泪水?
    需要拯救的，是名为“奈奈”的，我一切的朋友。
    两个世界，即便我能改变“过去”，也对命中注定的未来毫无意义。
    不，这或许并不能称之为“未来”。
    而是另一个现在。
    对不起，真的很难蚌住。
    我小声啜泣，这或许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并非孩童本能驱使的哭泣。
    这样的安静，沉寂，绝望，以至于泪水打湿“奈奈”的胸口，她才反应过来。
    她似乎并不会安慰人，慌了，把我猜测到的真相脱口而出。
    “对不起，薇薇。”
    “有件事我骗了你，其实，我不是你朋友，不是你想的那个奈奈。”
    “在我的记忆中，我从小就出生在这里，也一直在这里。大部分时间都在家，偶尔会上岸冒泡，晒晒太阳”
    “姐姐们和父王一直告诫我外面很危险，所以我很少接触外界，并不认识那个叫辛的女巫，也不认识...你。”
    “你没必要为此难过，我不是她，我....”
    我抬起头来，泪眼朦胧地与她对视。
    她停下坦白，她能看出，我早已明了。
    我们都没有说话，就这样默默看着，仿佛回到了那月光朦胧的夜晚。
    有些人，不需要过多交流，一眼，便是永恒。
    “奈奈，你这个状态还能持续多久呢？”
    我用理性压着心灵的颤抖，吞下依然从眼角边涌出的泪水。
    可声音依然无法如我愿，轻微颤动。
    她身体似乎僵住了，待几秒后，一股很细的声音才从嘴角挤出。
    “1分钟。”
    ……这样啊，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吗？
    当我还未理解生命为何物，命运便试图先教会我失去。
    很抱歉，我现在还不想知道学会伤心。
    “虽然这么问很奇怪…你知道你的身体在哪吗？”
    我试图笑着问，可惜失败了。
    “薇薇?”
    她的疑惑仅停留几秒，便连忙摇头。
    “不行的……”
    “为什么!”
    我有些失态，大声质问眼前的她。
    我无法阻止你死亡，无法改变历史，难道还不能想办法，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吗！
    “可能你们这办不到，但你应从奈奈那分享到了一些信息，一些我那边世界的内容吧！”
    我努力回忆，想找个方式证明那边的强大，好让眼前的“奈奈”不要放弃希望。
    可惜我并未拥有“分享”，无法把自己的记忆传达给她。
    说起来不知为何，我从小便相信灵魂的存在，也相信所谓的“执念”越大，灵魂就能更长时间停留在世间。
    我对神秘学的了解不多，只能按通用的思想来。我眼中，生命是由灵魂和肉体组成的，只要这两点都在，复活未尝不可。
    我的世界存在着神，存在天使，存在恶魔。按理说，对于它们，复活一个人不应是简单的事吗？
    没错，一定是的，一定。
    只要有方法。
    我一定会找到!
    我试图用理性思考，可它无时不刻都诉说着不可能。
    我大抵是明白那些教会的教徒为何会信神，相信唯心主义的东西。
    我曾开玩笑般地自喻为“天使最可爱神教”——也就是“神圣教会”的一员，但事实上我并不相信天使是万能的，她们只是比普通人更为强大的生物。
    可此时此刻，我多么希望那个由教会教徒编出来的，毫无逻辑可言的纯yy信条是真的，因为那便是希望之一。
    人的寿命平均80年，我现在七岁，起码还有73年的时间去穷极一生寻找复活方法，难道还不够吗？
    够!
    “但如果你放弃，我很害怕救回来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，我需要的是完整的你!”
    我哀求着她，知道眼前的人鱼与我家的那条一样，绝对不会拒绝的朋友。
    可她想都没想，只是帮我擦了擦眼角残存的泪花，紫色的瞳孔中透露严肃与坚决。
    “对不起…薇薇，好好照顾另一个我。”
    “千万，千万，千万不要想着复活我，哪怕寻找到方法，也不行。”
    揉了揉错楞中我的长发，留恋与无奈交织，她最终展露笑容。
    “最后，遇见你，真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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