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其鬼在天，神恩如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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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虞一出手镇压这只大滚滚，心下便明白，一般浑濛境修行者，的确不是它敌手。
    皮糙肉厚，力大无穷。
    寻常法器级数的飞剑斩不透，法宝轰不坏，被它一头撞到，或是抓上一爪、咬上一口，便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。
    甚至，它都算不上妖孽。
    因为它和此前那三头猴子一样，都只能算开发了些许灵智的精怪，远不至于修行成妖。
    喉骨未化，口不能言，心灵未开，不通修行。
    但这只大滚滚明显是异种，竟身长一丈来高，少说也有两三吨重，天赋异禀，按周虞想来，恐怕是基因突变。
    仅凭这一身横肉，便足以横扫浑濛境修行者。
    没有点星境修为，或是依仗厉害飞剑法宝，休想讨得了它便宜。
    更何况……
    周虞收了绿玉金牛杖，镇压的金牛影子便消失，大滚滚顿时又生龙活虎，一个翻滚爬起来，双臂擂胸，呜呜大叫，晃着大脑袋，张牙舞爪扑过来。
    “好可爱，好可爱，啊我死了……”吴清清一脸迷妹模样。
    周虞奇怪问道：“普通滚滚确实可爱，它这么大，也可爱？”
    吴清清连连点头：“大也可爱！”
    周虞说话之间，已将照胆剑祭出，剑光一掠，划过滚滚脑后。
    吴清清大惊：“别杀滚滚呀！”
    呛啷一声！
    这只大滚滚脖子上环绕的黝黑色锁链，被照胆剑斩得裂开，电火爆炸，将大滚滚颈后一小撮毛都烧焦了。
    它疼得嗷呜一声惨叫，伸爪子去挠，奈何手短，够不着，登时急得呜呜乱叫。
    它也不再扑击周虞等人，往地上一滚，拿脑后在石崖壁上蹭，口中又换成咕咕叫唤，状极舒服。
    周虞认真道：“是挺可爱的。”
    连夏建白都按住剑光，一时无语。
    众人面面相觑。
    “就这？”
    牛凳瞪着一双圆圆牛眼，“就是这妖孽，害了前任袁司正？”
    汪司佐无奈道：“此物甚为喜人啊，实在，实在难以下手……”
    另一名司佐道：“难道不为袁司正报仇？”
    吴清清气得骂道：“你是不是憨？周虞不是说了，袁司正不是它吃的，它吃竹子的，不吃人，它是被别人豢养的，还戴着锁链呢——”
    “谁敢伤我食铁兽？！”
    突然，一声尖锐爆吼，从山上传来。
    大滚滚听这声音，登时两眼瞪直，露出惊恐之色，呜呜哀鸣，也不在石上蹭痒了，动作极为敏捷，一个翻身爬起，匍匐在地，往山顶方向连连拱两只短手臂作揖，似在求饶。
    那山顶之上，一片惨云凝聚，阴雾森森，弥漫开来，翠竹触之即灰败，从中陡然探出一爪，似人手却有七根指头，指甲奇长，状如鸟爪，突地挟裹云雾下来，张开到亩许方圆，横空暴击，直抓出百十丈远，落到山腰，罩定周虞等人。
    “是冥国余孽啊。”
    周虞恍然。
    当然，在大唐这个时代，修行者管冥国余孽叫做“鬼物”。
    那森森气息，阴惨浓烈，透着一股无穷遥远的味道，是幽冥，是深空，是浩瀚无尽的星光背后，于无边深邃之中，潜藏着的大恐怖。
    照胆剑立即腾空，先划一道剑虹，抵住抓摄下来的七指利爪。
    上古君王之剑器何等锐利，兼之周虞如今修为更进一步，灵魂之火跳跃，识海中一颗灵魂之火头颅张口猛烈喷吐，照胆剑上便耀起浓郁铜芒，绿意古朴，锐不可当，一剑斩下一截指头！
    断指处，
    黑血淋淋。
    山顶云雾中蓦升起一声痛叫，接着便飞出一支尺许来长的石杵，通体漆黑，如同流着墨，见风便涨，至三四丈长度，粗如庭柱，像是天上宫阙的一根玉柱，倾倒下来，坠落人间。
    轰隆一击，石杵撞在照胆剑。
    照胆剑一触即回，周虞再度运转《子赤祭器章》，将祝融火精旗也祭出。
    这面大旗一出，旗幡烈烈，上面点点火精子光芒闪耀，升腾火焰，热烈沸腾，将空气烧得爆炸鸣响，众人直觉天上一片光影扭曲，视线都被模糊。
    祝融火精旗升上高天，同天庭墨玉柱般的石杵剧烈碰撞，立即火焰四射，弥散八方，纷纷扬扬下来，仿佛下一场火雨。
    火雨中更夹着点点漆黑石屑，一落到山间，草木皆焚，岩石被腐出坑洞。
    周虞喝道：“汪司佐，你们分散开来，稍后各自灭火，不可使此山陷入火灾，焚烧一空。”
    山里多有飞禽走兽，当下初冬时节，草木皆枯，一旦山火弥漫，必然烧死无数生灵。
    汪司佐等人都是修行者，可以调理气息，虚空化水，用来灭火。而且，大旗上落下火焰，非修行者凝炼元气为水不能灭之，寻常江河湖水却是无用。
    汪司佐等人看见这番恶斗，早吓得腿软，闻言赶紧领命，各带几名士卒，往印山各个方位驰去，准备潜藏起来，等自家司正诛灭了鬼物之后，再出来灭火。
    天上祝融火精旗突地猛卷，旗幡鼓舞，将巨大石杵挟裹在内，火焰猛烈燃烧，石杵上不断暴起喀喇炸响，点点石屑裂出，在大旗烈焰中被燃成灰烬。
    “这是什么火焰？”
    山顶云雾中，那声音惊声惨叫。
    周虞漠然看着山顶，左袖中五指虚摄，突然翻转向上，抓出一道印诀。
    照胆剑便再度腾飞，直刺高天，似一道惊鸿，切天上月，映照海市蜃楼……
    镜生海楼！
    一剑斩向阴惨惨的云雾之中。
    那被周虞斩去一指的七指利爪连忙回遁，和云雾中飞出的另一支七指利爪一起，相合而击，合拢抓向照胆剑。
    那声音咆哮凄厉：“食铁兽，给我杀了他们！”
    周虞等人身前不远处，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大滚滚小心抬头，看向山顶，眼中一片畏惧，全是怯然之色。
    略作犹豫之后，它终于转过庞大身躯，人立而起，一丈来高，呜呜叫着挥动双爪，扑向周虞、吴清清和夏建白、牛凳四人。
    夏建白即刻便欲出剑，却又被周虞拦住。
    周虞强运灵魂之火，脸色微微发白，将绿玉金牛杖也祭出，同时操三大剑器法宝，玉杖绿光，金牛奋蹄，镇压向大滚滚。
    “国宝，他禁锢你的冥铁之锁，已经被我斩断，你还怕他什么？”
    周虞发声凌厉。
    金牛巨影陡发大力，猛将大滚滚压得扑倒在地。
    这大滚滚胆子竟十分小，想必是被禁锢凌虐的结果，扑倒之后，居然把头往两腿间一埋，缩成一团，就地便滚，咕噜噜往山下滚去，准备跑路。
    “滚滚！滚滚！你别走啊！”
    吴清清大急，连忙叫道。
    周虞令道：“夏建白、牛凳，你们去把它抓回来，清清既然喜欢，便调理着给清清当宠物好了。”
    “是，恩公！”
    夏建白得了吩咐，能给恩公办事，十分喜悦，便架起剑光，带着牛凳去追大滚滚。
    周虞则是再度向山顶望去，一手牵着吴清清，说道：“我们去看看，到底是什么鬼。”
    “哦哦，好。”
    吴清清还再回头看大滚滚，生怕大滚滚被夏建白伤了，反应过来时，已被周虞捉着手，往山上走去。
    她挣了挣，未能挣开，便不再挣扎，带着期许说道：“真的抓了滚滚，给我当宠物么？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周虞嗯了一声，
    天上的祝融火精旗便将石杵完全包裹住，再不漏半点。
    他牵着吴清清，一步便跨上去十余丈，落脚于一截石崖上时，照胆剑便从两支利爪合抓之间冲出。
    黑血飚飞一天，三截断指飞落。
    风起于青萍之末，浪生在微澜之间。
    挥旗当闲语之际，出剑正信步登峰。
    照胆剑反击过去，往那一团亩许云雾绞杀，其中陡跳出一条影子，往山顶一处石窟逃遁，阴惨惨的云雾紧随其后，席卷如涡旋，抵挡照胆剑。
    周虞带着吴清清登上山顶，
    那条影子也遁到石窟洞口。
    周虞一手牵着吴清清，一手挥起绿玉金牛杖。
    天子之杖，
    诛杀！
    金牛镇压，踏碎山巅，洞窟崩塌，露出一间石室，地上刻颗颗星斗，勾连成图，图中嵌粒粒玄晶宝石，乍放强光。
    那影子落在当中，显现出来是个近似人形的生物。
    三足立地，双臂奇长，手各生七指——已断其四，身高丈许，一体乌黑，额生竖目，身披点星玄袍，张开咧至两耳的大口，吐出一团乌黑之物。
    它恶狠狠吼道：“人间蝼蚁，总是妄图弑神！”
    周虞不以为然，微嘲说道：“死鬼罢了。”
    包裹着石杵的祝融火精旗猛烈袭来，轰到这鬼物当头。
    它奋起双臂，
    接住祝融火精旗。
    吐出的那团乌黑之物落在地上星斗图中，粒粒玄晶宝石爆起灼热的玄色光线，一齐照在它身躯上，他发出一声极舒适的呻吟。
    “神恩如狱……”
    嗤喇！
    祝融火精旗被狠狠撕开，漆黑石杵凌空暴击，撞向周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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