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 临敌（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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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二人目光相接，比剑光更加寒冷。众人看不清是目光在喷射还是剑光在闪烁。两只剑舞得太快，剑锋激起的火光与剑身带起的云气搅在一起，形成圆滚滚的光圈，光圈越来越明亮，照得人睁不开双眼。众人纷纷伸手遮住眼目，指缝间明灭不定，是两个身影在光圈下乱晃。渐渐地，他们听不见剑刃相击的声音，唯闻风声习习、尘沙簌簌。微微睁开眼，眼中唯余混沌的天地，哪像有人在面前比武斗勇？
    南浦云久攻不下，腹内驳杂之气乱冲乱撞，渐至于按压不住。齐玉近来心气平和了不少，今日见到南浦云，斗志与杀心再次激发，只是功力未复，才养成的半肚子真气逐渐耗损。
    偶耕在旁，回想起本信和尚，又想起杜屿蘅凄惨模样，一腔子怒火灌注在南浦云身上。他难以自抑、身不由己，攥紧拳头便冲了上去。齐玉全心与南浦云交战，冷不丁见偶耕杀出，大吃一惊，急忙左掌回兜，将偶耕推开，喝道：“休管闲事！”
    牧笛大为关切，探出身来说道：“本信大师叫你勿嗔勿怒，更不得寻仇，你难道忘了吗？”
    偶耕被齐玉推到一旁，站起身来，兀自盯着那场争斗，出神半晌，对齐玉说道：“齐先生，我虽愚钝，但已看清南浦云功夫套路。”
    齐玉一边应战，一边问道：“老夫尚未看清，你倒看清了。他武功套路倒底如何？”偶耕道：“他机心太重、私欲太强，一颗心不能统御体内驳杂之气，一生的修为压制不住诸般邪祟之气，纵然剑术再精、招式再毒，终不过是浮光掠影、浮萍落絮。”
    齐玉听得此言，陡然对这位晚生后辈生起爱怜之意。若不是南浦云攻势太急，他定要手捻胡须大笑一回。南浦云愈发心惊：这木讷小子胆敢如此夸口，究竟是看破我一生修为，还是虚张声势惹我起疑？又见齐玉的长剑变化繁复，虽是功力不足，却是运行自如，心中忖道：他修习《修真秘旨》，切不可藐视，此时如不出奇招，我将如何克敌？
    偶耕痴痴地研究二人武功门路，陷入沉思，心中不住追问：我若真气充盈、功力恢复，该如何战胜南浦云？正在冥思，陡然面前寒光闪动，原来是南浦云剑走偏锋，撇开齐玉，向自己突袭而至。这一招险上加险，却又来得毫无征兆，待齐玉看清走势，南浦云已欺近偶耕，剑锋罩定他的咽喉要害。
    齐玉也是江湖上的高人，绝不容对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险杀人。他急收剑势，运起周身真气，剑锋斜指，向南浦云刺去。这是围魏救赵的打法，只要南浦云剑招不收，在他刺死偶耕的眨眼之间，齐玉便会在他身上捅出个大窟窿。但如此一来，齐玉全然舍弃守势，身上要害暴露于外，只要南浦云掣剑回迎，齐玉再难躲避、定会中招。
    果然，南浦云无意刺死偶耕，而是空中转身，剑锋下指，将齐玉来剑拂过。齐玉剑势走偏，身上门户洞开。南浦云微微一笑，剑尖上挑，并不急于送出，却只凝在空中，静候齐玉的心窝扎在上面。这一剑出得诡异，拿捏得甚是精准，齐玉身子飞向齐玉，无力回转，眼见性命不保。
    电光火石之间，南浦云一个念头闪过，便是如何处置齐玉的尸身，到底是付之一炬还是乱鞭抽得粉碎。便在这一瞬，腰间受到一股巨力，竟是偶耕奋不顾身扑了过来！
    南浦云被他一撞，身形走偏，手中剑尖不觉上翘，原本应刺入齐玉心脏，这一刹那却在他肩膀上绞了一圈，将他的右手削落。齐玉失却右臂，身子依然悬空，左掌顺势劈出，击在南浦云胸口。只听咔嚓一声，南浦云一个跟头翻倒在地，肋骨折断，口吐黑血。
    偶耕急步冲出，将齐玉抱了回来。邓昆山、杨祖绪也不敢怠慢，将南浦云抬回本阵。张涧雨看在眼里，向李珙建议：“杀了他们，我们及早西进。”丰王应允，王献忠当即下令，军马出击。
    敌势如潮，齐玉、偶耕等人绝难逃命。正是万分惶急，平野之中忽然鼓声大作，扑簌簌射来颈急的箭矢。
    牧笛惊惶回顾，却见一支兵马出现在山野之间，旌旗遮天、阵列齐整，大纛直插云霄，帅字旗迎风乱舞。帅字旗下，一名老将须发皤然、精神飞扬，正是郭子仪。郭子仪身后，跟定一名年轻的将领，全身披挂、驱动战马，正是涧石。
    丰王驾下众人一见郭子仪来到，人人震惊、个个变色，急忙鸣金，收住攻击、按住阵形。李珙迎出阵来，对郭子仪深作一揖。
    郭子仪还了一礼，肃然道：“丰王意欲何往？”李珙不知如何答对，惶然四顾。
    王献忠见李珙语塞，出阵说道：“主上东迁，社稷无主。我护送大唐诸王向西逃奔，以保存大唐宗室血脉，匡扶江山社稷。丰王仁和睿智，民心归附。郭元帅乃是大唐泰山北斗，何不行册立之事？”
    郭子仪不理会王献忠，仍对李珙说道：“吐蕃入寇，长安失陷。天子东狩陕中，你不向东勤王述职，向西面去意欲何为？”
    李珙被郭子仪质问，大为局促，凑近王献忠，悄声询问计策。王献忠道：“我射生手五百有余，皆是精兵。郭子仪也才四百兵马，杂乱无序。我们先灭了郭子仪，也好除却吐蕃人的心头之患。”李珙深以为然，便要王献忠领兵交战。
    邓昆山、杨祖绪将南浦云交与四花、四禽服侍，对李珙说道：“我们深处荒野，与敌交战，费时费力，也会折损兵力。郭子仪就在阵前，我二人不才，两军阵前取他首级，不费吹灰之力。郭子仪一死，那四百兵马便与鸡犬无异，何足挂齿！”
    李珙大喜，便命他二人于军阵之中行刺郭子仪。邓昆山、杨祖绪跨上战马，疾冲而出，径取郭子仪。
    涧石知他二人悍猛，急命放箭。可二大监察绝非浪得虚名，他们在箭雨之中穿梭飞渡，竟似闲庭信步一般。眨眼功夫，已欺入前阵，离郭子仪不过三十步。涧石一声令下，前军兵士横舞长戈，劈断二人所乘战马。但二人跃出马鞍，竟比战马突进得更快。
    杨祖绪的快刀已劈到郭子仪的面前，郭子仪一声叹息，只道性命休矣。便在此时，忽然万缕白光从天而降，罩定郭子仪，将杨祖绪弹击回去。
    那竟是一把拂尘从云间飞来，木柄击退弯刀，在空中兜了一圈，稳稳落在一个人的手里。那人身披道袍、脚踏木屐，道貌岸然、表情严肃，正是王屋山阳台观方丈玄冲。玄冲的身子尚且飘在空中，身边一人早已冲出，接过邓昆山的铁算盘，与之斗在一处，那便是玄寂。
    两名道士打退二大监察，救下郭子仪。王献忠大为惊恐，急忙下令全军出动，取郭子仪首级者重重有赏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，管他什么郭令公、顶梁柱，射生手大举推进，个个奋勇、人人争先。丰王的兵力占据主动，郭子仪的兵马立时处于下风。
    两军尚未交锋，战场一侧忽而冲出一队人来，清一色的身着青袍、手持长剑，个个身形矫捷、武艺了得，一接战便杀死无数射生手。王献忠看得分明，那是玄冲、玄寂领来的一班道众。
    射生手固然勇悍，但是遇上一群武艺精湛的道士，想要取胜却也不易。李珙凝神观战，终于止住兵马，命王献忠前去说和，又冲玄冲喊道：“老夫酷爱道术、敬重仙人，与玄冲道长乃是至交。你们为何不帮朋友，去帮外人？”
    玄冲摇头感叹道：“王爷的好悟性，用在炼丹制汞上倒也使得，如今却用在了通敌卖国上面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，贫道虽然驽钝，却不助失道之人。”
    王献忠怒道：“你们这群牛鼻子一起上，焉能奈何我的五百射生手？”玄冲道：“我这数十弟子虽然奈何不了你们，可是你们如此倒行逆施，便奈何得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么？”
    李珙听罢，对王献忠低声说道：“他们奈何不了我们，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，便该如何是好？”王献忠道：“不如各自撤去，他们回长安，我们去投吐蕃兵，时机一到，再来攻取朝廷，王爷大计必定成功。”
    李珙从其计策，便与郭子仪阵前相约，要两军权且休战。郭子仪劝他悬崖勒马，不能劝动；又自料不能战胜，只得答允两不相攻、各自引退。
    两军越退越远，郭子仪命军马权且休整。玄冲、玄寂施展法力，为齐玉运功疗伤止血，又为昆仑奴查看伤情，取几枚跌打药丸送二人服下。一番闲谈，众人才知，阳台观众道士听说长安失陷，纷纷出山，前来保护方丈；玄冲与道众相遇，带着他们来长安西面巡游，这才与郭子仪不期而遇。
    安歇一宿，已是次日天明。早饭过后，玄冲、玄寂领着道众仍回阳台观；杜济、齐玉也告辞启程，去往梓州。临行之时，齐玉将宝剑赠与偶耕，偶耕还欲推辞，齐玉说道：“我手臂已失，要剑何用？从此隐退江湖，落得个逍遥自在。” 百度 求小说网 有求必应！ 大唐偕隐 https://www.qiuxiaoshuo.cc/read/fcagi/ciqmgiqc.html 全文阅读！求小说网,有求必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