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落英斜飞到谁家 十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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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生活是多面的，八十年代的航空工业工厂气氛，去除了特殊年代严肃压抑之后，变得活泼自由，完成国家指令性生产任务和自主民品生产当间，职工业余生活成为主体，各厂运动会此起彼落热闹异常，带动各方全民健身热潮。丫丫电子书 www.shuyaya.cc更新最快
    丽日阳光，运动员进行曲播放，哨子尖声吹响，又一届庆文职工运动会召开。
    与修文地方上不同，地方上运动会是各系统单位开展竞技，工厂单位人员有限，全厂上下不过七八百职工，以各车间加上机关、后勤、学校、家属劳动服务公司等单位，厂门口帖一个通知到时间开打，运动会总台桌子放着奖状、毛巾、洋瓷缸，谁的成绩好，最后把奖品拿回家，奖状拿回去放在单位办公室荣耀。
    和地方上更加不同的是，地方上区镇公社乡村人口众多，开展运动会通常以单一项目为主，即田径便是田径，球类便是球类，职工运动会项目花样齐全：跑步、拔河、篮球、兵乓球、羽毛球、跳高、跳远、标枪、铅球、手榴弹、铁饼、象棋、扑克、书法绘画、文艺节目、退休老同志娱乐活动，等等等等，甚至扳手腕，跳绳，猜谜语，钓鱼，只要可以比赛全部上，再加上集体赛、个人赛、分组赛、巡回赛一面面铺开，整个比赛旷日持久。
    反正，厂里的人员在一起，不用招待不用车辆接送，一切努力只为活跃职工业余生活，广播喊叫一声，白天能进行的白天进行，不用白天进行的晚上整，春季运动会弄完，时间够再来秋季运动会。
    广泛开展的体育运动自然全民参加，爱好广泛的人参加多种项目，武艺最差的人也能时时上场，个人比赛落后集体队伍混名次，集体比赛失利个人比赛争高下，因此精神重心发生转移，走路吃饭心里想着比赛，工作不出错干完便行，最后的结果是：小小一个工厂，绝大多数人家有奖状，毛巾磁缸脸盆用不完，选出来到外面参加比赛的运动尖子，每每令人丧气地很少拿名次，原因不详。
    运动会项目有热闹对抗、安静厮杀之分，完全不同气氛的比赛形成完全不同的场面。
    一般情况下，热闹的项目围观助威人数众多，安静的项目，围观需要费脑筋的人数少，烈性子人站着看急死人的棋赛会生气，本来棋艺不怎么样，总在一块工作再熟悉不过的两个混蛋，平常下棋大喊大叫，正式比赛突然变成思想家运筹帷幄眯着眼睛像特务，半天走一步最好不稀球看。
    职工体质限制，工厂环境限制，令人跑断气半天不进球的的足球运动，呵呵懒得开展，因为不怕快速飞来的足球打中腿中间老二的人太少。排球运动懒得举行，谁也不用瞪眼珠子看那，打过去接不过来算输的比赛，太没劲太无聊。
    拔河是最热闹的地方，比赛时节男女老少里三层外三层围住，各单位精选出来的大力士，摩拳擦掌精神抖擞，角力两方分成两边，脚挨脚依次排定抓住大绳提气凝神，伴着中间裁判哨声和红旗的挥落，协同用力后拽吼声如雷，助威人员各为自己队伍齐声加油喊声潮涌，此时团队精神尤为重要，心往一处想，力往一处使，如果双方出现长时间僵持，用力拔河的人脸现金紫，助威人员声音喊哑，任何一方有一人突然松劲，队伍便像垮了堤坝的水流，倒像对方再难逆转，伴随而来的是胜利一方狂热的欣喜和失败一方颓废的气恼，一场拔河下来，用力拔河的人浑身肉疼，助威喊叫的人急忙喝水。
    话已到此，不妨看场庆文动人心魄的拔河比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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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庆文主席裁判当然少不了曹步清，他是一生事事处处总占第一的人，事事处处总拿第一当己任。
    前一场拔河比完，他在热闹的人群中吹哨子打红旗安排下一场，最后无奈吐出哨子拧着眉毛大喊道：“现在机动科和车队的人两边赶快站好，其他的人往后面退，发现谁往里面伸脚或者伸手帮忙立刻算输！不听招呼我要生气了。”个人针对乱纷纷的群众这样说话，自然引来哄笑。
    靳明早在主席台上喊道：“对，哪一边队伍老不站好算输！把老曹惹生气了更算输！”人们哄笑着站队的站队，嘱咐的加紧嘱咐。
    机动科和车队，工种关系同属强体力劳动，一个天天喊着号子安装大型机械，一个天天撬轮胎扭方向，两支拔河队伍都是身高马大，在厂里一直是坐二打一的竞争对头，人们穿着平时的工作衣帽过来，甚而有的身上还粘有机油，彼此笑嘻嘻打着招呼，友好握握手离开各拒一方，暗暗用轻蔑的眼光看看对方做着审视，第一声哨响红旗举起，大家把蓝色工作帽沿朝后，脱口唾沫在掌心，伸手拿起绳子。
    机动科领导关键时刻调整人手，车队书记武威武自也忙前忙后。
    拔河比赛不同于其他比赛，哨子一响死力对抗队伍中间，力量鼓动总会左右摆动翻波起浪，因而最有力量的人站在各队最后稳舵，要是不能控制整个队伍摆动，站不稳脚跟必输无疑，因此这个位置至关重要，车队顶梁柱唐世科想当然充当舵手，对面队伍稳舵之人膀大腰圆，正是水工石丰收轻笑着看过来，俩人眼光碰见，意味深长点点头，熟悉里各含慎重。
    在庆文，此两支队伍比赛基本属于决赛，今次不幸拈阄第一轮正面对抗。
    围观者前后挤满人声鼎沸，本单位没有参加拔河的男女同志，跑前跑后为队员们解决丝毫所需，唐世科早已活动身体血脉舒坦通畅，离本队排后之人三步远，将细麻热漂后做成酒腕粗柔软的大绳，腰中拦过交在双手，看看大绳质量很好何止承受千斤，两腿泥地上暗劲蹬出斜窝脚跟踏实，摆成马步，全身敦实吸气哈腰做好预备。
    大绳中间，俩队离开三米，一方队员笑着说道：“友谊第一比赛第二，你们输了毛巾捂脸走路。”
    对方笑答：“那是你们老二该做的。”
    红旗高高再举，曹总裁判明亮眼镜片反射阳光左右扫视，两边嘈杂声音停止，便在他手里红旗，伴着尖锐哨音突然急落的当间，唐世科先期抢力，抬腰挺身将大绳堪堪绷起，队员拽绳齐齐倒身后坐个个下力，大绳在人众大喊声中，第一时间咯巴巴绷直硬如钢缆，千钧之力于绳体，强力吱吱勃发。
    这个时刻，情境是忘我的，拔河的人和两边大喊加油的人，全身心集中在身前力场，看着绳中悬浮胜负标志，离胜负线忽远忽近或因僵持静止不动，训练有素助威人众力量派上大用场，嗓门绝大之人大喊：“一二！”其他人众同时挥手向后大喊：“加油！”强劲助威形成同力，声浪潮涌一阵高过一阵，拔河队员合住声势韵律，咬牙力量猛鼓，个人散力立刻变成集体同力，这样的力势强大无比，憾山动岳。
    平常队伍较量，没几下便分输赢，此两支队伍棋逢对手长久僵持不下，助威声浪震人耳鼓。
    只见，拔河的人胸膛急剧起伏脸歪歪着发红冒汗，倾斜的身体在地上一寸前进一寸后退，脚下的球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蹦破鞋帮，身体胖大的人全身压上大绳，助威的人声音越喊越哑，同向和着节奏挥舞的手臂，犹如风浪中间摇摆起伏的稻穗，此时此刻，同心之力伴着加油的声浪盖过了一切，置身中间会突然感到一种空明，主席台上裁判委员们和列席的厂领导，谁不是热血之人，解开中山装纷纷站起来，情不自禁挥舞帽子大喊加油。
    突然，机动科一人身体发虚脸色苍白软下来，整个队伍霎时间溃败，一些来不及放手的人被拖倒在地，胜利的车队人来不及反应向后倒下一片，四下爆响欢呼之声。
    休息片刻交换场地再战，机动科虽然换人失了士气最后输了，车队人浮起成就感狂喜大喊，纷纷祝贺。
    唐世科解开腰里绳子，笑着心说：“拔河这个项目真不错。”
    曹步清过来，长牙白白地哈哈笑着说道：“五哥，这次你们真行，干脆利索解决战斗，下一场是机关，那些坐机关的人别看不干体力活其实力气最大，多少次经验证明，最有力量的人其实是他们，虽然不干活却养足了力气。”
    靳明早过来说道：“管他谁最后胜利呢，运动会是叫大家热闹中间锻炼身体，看看老娘们比赛吧。”
    女子拔河比赛进入尾声，劳动服务公司的家属女性，每每在拔河运动活动中大出风头，因为她们，不是厂里正式职工平时颇觉低人一等，这个时候正是找回尊严时刻，抓住绳子便下狠劲，不管车间个头整齐漂亮的年轻女子队伍，还是后勤食堂白白胖胖大厨娘，统统一律拉到在地，胜利以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，纷纷对老公们摇手弄姿，那份自得那份欢乐感染全场。
    唐永洮和肖石头过来，曹步清笑着问道：“你们车间明天拔河，你们参加吗？”
    唐永洮道：“曹叔我们没参加，他们嫌我们太瘦没重量，只叫我们打球每人发一件汗褂。”肖石头说道：“只要给一件汗褂，输了也行。”回答引得老一辈哈哈大笑。
    唐世科道：“拔河原是要一些身体胖大有力之人。”
    靳明早笑道：“青年人身体消瘦，竞技性的活动占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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